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女孩子在轉換心情的時候,剪頭髮一定是選擇之一,而且高居榜首。
我的頭髮最多只能留到背上,然後自己就先開始受不了,工作時,也很習慣把長髮紮起來,真的很佩服那種可以披著一頭長髮,柔柔順順,又把工作處理的一把罩的女孩子,還真的有,我就遇到好幾個,總之那是個我只能幻想的世界,叫我這樣工作,早就分心分到太平洋去了。
這篇的主題繞在剪頭髮上面,我想那種剪去一身重量的感覺,大概就跟我車禍之後,十天沒洗頭,第一個洗頭的晚上那種感覺有點類似吧?
就是,說不出的輕鬆快活,連頭皮都覺得在呼吸的感覺。
最近為了寫這組短文,我可是很努力把自己沉浸在爹不疼娘不愛的情境之中,然後拼命思考腦海裡還有什麼情節可以讓女主角更悲慘、更應該離婚的理由,歡迎各界來提供啦~~想一想,寫一寫,把負面的情緒都留在文章裡,也是一種好方法喔~~
好嗎?你問。
很好。我說。
看見你嘴角帶笑的弧,我也跟著笑了。
剛剛一路,是走來的,遇見了商家透明的落地玻璃,雖然沒有停下腳步,卻總也忍不住多望了幾眼。
頭髮,剪短了,到肩膀的長度,卻是這些年最短髮青春的模樣,初相見時,便留著一頭長髮不曾燙過,直直垂絲到腰際,那時留著長髮沒有目的,已經打算剪短了,為著他一句,「這樣的長髮惹人遐想」,卻再也沒剪過。
其實,那麼長的頭髮不好整理,睡覺前,習慣編成長長的髮辮,卻又不能太緊,免得弄疼頭皮,反而不好睡,洗頭髮是一件大工程,吹頭髮是一件大工程,每每看見隨著流水而去的長髮,總是一陣心疼,還沒失去想像力的我,在那一刻,覺得自己是患著絕症的女子,眼睜睜看著生命流逝。
從相識到相戀到相守,就為著他的一句話,從來不曾動過剪短的念頭,事實上,他也極愛,歡愛時,長髮是挑逗的工具,抓起一絡,毛筆似的在他身上遊走,聽他低低淺笑,是一種浪漫,我醉在他沉沉的嗓音中,享受兩人恩愛的纏綿。
前兩天整理新居時,習慣的挽起長髮,打算紮成辮子,忍不住生氣起來,這長髮,還有遐想空間嗎?於是我停下手上的收拾動作,出門走進第一家遇到的理髮廳。
「剪短。」我說著,看著鏡子裡蒼白的臉跟烏黑的髮,那黑白分明的顏色,看著竟覺得……可憐,做了個手刀的姿勢,比在耳下。「還有洗頭。」
洗頭的工讀生再三確認,問我剪了要不要留作紀念,我想說些什麼,終於還是淺淺的搖頭,她開心的問我,可不可以給她,髮質很好,她想留著做一頂假髮,有一剎那我想帶走,不是留戀,而是想帶回家,親手丟進垃圾桶,親自送進垃圾車,從此,再沒有那把長髮的影子,我終於還是沉默了,或許這樣也對,已經不要的東西,又何必在乎它的下落何方?
原來,頭髮是有重量的,剪短了髮,難以形容整個頭皮承受的重量減輕的感覺,如同,我對他的愛情,原來,愛情的重量是這個樣子,確定不要了之後,一樣無法形容肩上那一份輕鬆,而我,後知後覺的終於發現這件事情。
婚姻生活的最後一年,總是睡的不好,頭,微微的疼著,有時候像針刺一般,東一下西一下,有時候像打雷,一陣一陣,我直直躺在床上不敢亂動,怕翻來覆去的動作吵醒了睡著的他,我太明白後續的劇情,先是一陣罵,然後明白自己頭疼之後又是一陣摟。
是我太苛求,挨罵之後的擁抱不能撫平委屈,被摟在他懷裡,聽著他再次沉睡的呼吸,並沒有改善頭疼,反而更不敢動了,於是全身僵硬,卻不能怪他,又有誰半夜被吵醒心情會好的?於是我寧可躺著,看著一片黑暗的房間,靜靜等著頭疼過去,我不吵你,你也別來吵我。
決定離婚之前,總是想著剛交往的歲月,也許,一直停步不前的,是我吧?
腦海裡,一直都是約會後,他送我到家門口的每一次鏡頭,無意義的道別著,四隻手卻緊緊交纏,他的手輕撫在我頰上,眼眸深深,被愛的女人,有了自信的美麗,直到今日,仍能感受到那一刻的嗔與驕傲,是我太留戀過往,太珍愛那樣的感受吧?於是心思便留在那一刻,才會如此難受雙手間手指的空繫不能填滿,念著那十指交纏的力道與熱度。
是不是那樣的經歷太濃烈,竟令我不適應起婚姻生活的平靜?還是婚姻生活對於情侶之間的愛語已是不能容許?而我,未曾細讀婚姻生活的規則便已躍入?
一次在煮晚飯的時間裡,一個手滑,刀鋒劃過拇指,剎時間,紅色的液體汨汨不能止的流著,我沒有驚叫,抓過餐巾紙覆住,安安靜靜走到正在打著電腦的他身邊,突然間,覺得陌生起來。
多年前的一次約會,我們跌在草坪上,只是髒了手而已,他緊張的輕拍著我手上的灰塵,動作小心翼翼,深怕弄疼了我,而那一刻,當白色的餐巾紙慢慢被染紅,我竟一點痛感也沒有,只是不停的納悶著,那明知道我已站在他身邊,卻連頭也懶得抬起的男人,跟多年前用著暖暖的口氣,輕輕呵著我的手掌的男人,是什麼關係?
那一頓晚餐,我記得清楚,在他請婆婆煮晚飯之後,我聽見婆婆向他叨唸著我小題大作,我聽見小姑喊著,她已經約了人回來吃飯,我看見小姪子用一種亮晶晶的眼神,問我,「媽媽說晚上可不可以魯豬腳?」,我,看見了他的眼神,或許,是那樣的眼神令我再次留戀與渴望,他向婆婆說要帶我去看醫生,看著那血紅色的餐巾紙,眼裡開始有著擔憂。
而我,竟為著那憂慮的眸光,感到一絲悲哀的幸福。
血流的太多,我覺得好冷。
剪了長髮的那一夜,我深深沉睡著,感覺自己像被埋入地底的種子,聽不見外界一絲聲響,原來,要割捨是這樣簡單,一把剪刀,一個下午,二百五十元的費用,那沉重的愛情與眷戀,就這樣留在理髮廳裡,我卻戀眷著初相見時,那渴盼觸撫我長髮的話語,戀眷著那呵著我的手的暖暖口氣,多年難放。
我的手,曾經害怕失去他的手而緊握著,直到放開手的那一秒,我才明白,原來在我手中的,一直不是他的手,而是滿滿的哀傷填塞而成的盈滿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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