找一個休息的地方

這一篇，算是之前發表過的「風的歸處」那篇的序，開始有點想把他寫成長篇小說了，只不過還沒想好，又怕患了跟過往每次寫長篇時的毛病，寫到最後不知道怎麼收尾，所以，就這樣了……

把它當成另一個短篇來看也可以，把兩個故事擺在一起看也可以，文裡提到夏藍最後死心的原因，是因為言慎沒把她的電話記住，而只要按手機上的電話簿就行了，想一想，手機科技太發達了，甚至只要設定速撥鑑，根本連搜尋都不用，電話就可以撥出去。

再也不必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樣，拿著電話簿一個一個慢慢記著，久了，紙糊了，還要重抄一遍，反而感覺上我們給予重要的人與不重要的人完全相等的待遇，都是一個搜尋的動作，都是一個按鍵，電話就通了，事情就講了，沒記……沒記在心上了……

　　言慎按下電鈴，他沒看錶也知道，現在是清晨五、六點左右的時間，反正，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樣，常常他來到這裡的時間往往總是這個時刻。

他甚至可以想見，等一下藍藍看見他時的表情，有些睏意卻又帶著驚喜。

啊！他開始感到疲憊，握著手上的鮮花，那是藍藍最喜歡的海芋，是他在機場買的，他可以想見她抱著花喜悅的深深吸了口氣，一臉感動溫柔的看著他……

藍藍，是他交往過的女孩中，最最不貪心，也最了解他的女人……

門開了。

夏藍，言慎口中的藍藍走了出來。

「藍藍，我回來了。」

摟住她的肩，輕輕在她額頭親了一記，夏藍光潔的額頭觸感一如他的記憶。「送妳的，想我嗎？」

他將花束遞在兩人之間，看見藍藍的胸前垂掛著他從緬甸買回來的玉墜，碧綠的顏色襯著她白皙似雪的肌膚。

將短髮輕輕撥到耳後，夏藍埋在花束裡深深吸了口氣，淺淺笑了，半垂的眼瞼上，密密的睫毛彎成了兩道弧，看起來優雅秀氣。

「很香。」溫柔如水的聲音輕輕的飄在帶著霧氣的早晨。

「藍，我好累喔……」深深的，在她髮心吸了一口氣，隱隱的檀香味道是藍藍一向最喜歡的洗髮精香味。

「慎……」夏藍抬起頭，青蔥般的手指愛憐的撫在他臉上，黑白分明的眼瞳裡，清澈的映著他的身影。

「進屋裡說，妳穿的有點少……」他皺眉，不滿的看著她身上的無袖上衣。

她微笑，輕輕的搖頭，一向紅潤的雙唇在清晨五點鐘顯得有些失了血色。

「以後……」她開口，聲音淺的快讓人聽不清。「別來找我了。」

言慎愣住，他像個被定格的男人，愣愣的看著從他懷裡退開的藍藍……

「藍……我做錯了什麼？」這是他唯一能問的話，他不明白，為什麼前一秒鐘的自己還沉浸在藍藍身上淡淡的香味中，下一秒鐘那味道便已消失……

夏藍笑著搖頭，大大的眼裡，淚水在裡頭滾來滾去，但她的臉上是一種平靜，在這麼多等候的日子裡，她有很多時間可以思考，可以下定決心。

「沒有，你什麼也沒錯。」

是的，沒錯，誰也沒錯。

再一次眷戀的撥開他額前的亂髮，夏藍的眸光溫柔。「只是……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……」

「等你打電話給我，等你寄信給我，等你從一個我只在地理課本上看過的地方回來找我，數著時間，數著你寄給我的信……」

「我把自己的世界，都換上了你的名字……自己唯一的意義，便是等你……」

柔柔的、苦澀的聲音飄在晨風裡，風，吹起了夏藍額前的劉海……

她張大眼睛，給言慎一向溫柔的笑容……

「我沒有別人，在國外，我只寄信給妳……」言慎吶吶的說著，思緒混沌，為什麼，藍藍的聲音已經是那麼那麼的淺，他聽在耳裡，卻是如同雷擊般的打進心裡？

「我知道……」夏藍仍是那淺笑，平靜卻苦澀。「因為，只有我準備了信封給你，你只要，把相片放進去，把信投進郵筒就行了……」

他甚至不需要在相片背後寫上任何一個字，只要……把信投進郵筒，她連郵票跟收件人地址都寫好貼好了……

而她，在收信後，帶著喜悅與惆悵，努力的從郵搓中猜測，這次言慎，到了什麼地方。

「慎……」她笑著，淚珠終於忍不住從她眼裡滾落，滑過她白皙的面頰，滴到地上。「是我改變了，愛你越深，要的越多，這是你的生活方式，我……適應不良……」

「妳可以跟我說，我們可以、找出方法……」言慎開始覺悟到，夏藍，正從他的懷裡、他的世界退開，這一退，他便在也抓不住了……一種沒來由的心慌在他的四肢百骸中蔓延開來。

「不、不用了。」眨眨眼，夏藍眨去了眼裡的淚，給了言慎一朵真心的笑容。「如果你改變了，也許，就不是我愛的言慎了。」

「再給我一次機會，藍藍！別說斷就斷，妳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。」

他低喊，試圖想把她再摟進懷裡，此刻的他覺得渾身發冷，需要夏藍給他一點暖意。

夏藍的眼裡有一陣的空茫，言慎的話，觸動了她心底的渴求，她想要的，只是一份確切的肯定，肯定自己在他心中是獨一無二的。

「好。」

她笑了，看進他也跟著鬆了一口氣，笑了的眼裡。「就一次喔！慎……只有一次。」

他點頭，眼裡亮起了希望，終於有了，失而復得的喜悅。

她伸手到他上衣口袋，輕易的在裡面找到他的手機。「告訴我……」

她的聲音在發抖，口氣裡，有太多的不確定。「我的手機號碼。」她在他的手機上按了按，出了題目。

言慎茫然，冷汗從他背後沁出，他……沒記……

從輸入藍藍手機的第一天開始，他總是使用速撥鍵，從來也沒記得過，只要一個動作，便能撥通的連線，他從來也沒記得藍藍的手機號碼……

「藍藍……」他無力的喊著她的名字，清楚的看見她眼裡浮起的絕望，光彩從她眼裡慢慢淡去……

她按下手機上，確認刪除的按鍵，將手機放回他的上衣口袋，平靜的聲音在風中回蕩。

「慎，再見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