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,一定要聲明,除了借用男主角的職業,所有的故事內容真的都是虛構的,我也不知道怎麼寫的,本來是要寫一個癡情的陶藝家,寫著寫著,居然變成了這種結局,這個故事完全沒有事實根據。
陶瓷對我來說是極端矛盾的,也曾看過燒的烏漆抹黑的,人家卻說大有學問,也曾看過精緻秀氣的想帶回家收藏的,人家卻說那個是出來騙錢的,隨便燒都有,總之每種行業專精之處都是一門很深的學問……
他專注的揉著手上的黏土,只是初春的早晨,他的額頭便已因為手上使力而佈滿汗珠,汗水沿著額頭凝聚,滑過他長長濃濃的眉毛,滴入他手中的黏土裡,滴在黏土底下那一層薄薄的粉上,但他視而不見,右手一翻,土灰色的陶土沾著粉蓋上了透明的液體,三者揉成了一份。
他的左手扶在陶土邊,右手順著同一個方向揉捏,慢慢的,黏土的表層出現了同一方向的紋路,這是所謂的菊紋揉法,曾經有兩年的時間,他就光光只是在練這樣的動作,這是作陶的最基本動作,產品的成敗好壞,一向在這裡就決定了一切,雖然現在已經有機械可以代勞了,但他仍然習慣用自己的雙手,揉出最鐘意的一團黏土。
手裡漸漸傳來的觸感告訴他,已經成了,他停下動作,長長的吁了口氣,頭一偏,將額上的水滴擦在肩頭的衣布上,雙手將手裡的黏土拍打成土團,再抓過塑膠袋將它套上,便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間。
「老師早!」
才剛洗完手走進客廳,坐在客廳藤椅上的女子便已起身行禮,抬起頭的臉龐抹了淡淡的粉粧,水紅色的唇漾著笑意。
「妳?……」他有些恍惚,一下子想不起來,什麼時候自己認識了這樣的都會女子。「李記者?」
他想起了不久前在作品展晚會上的邂逅,還有專訪的約定。「這麼快就來找我了?」他笑了,淺淺的,有些靦腆,伸手抓抓腦後的短髮,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來。
女子跟著坐了下來,臉上仍是那般甜甜水水的笑意,粧扮過的眼瞳凝睇著他,帶著晶亮的精神。「不快點來,怕老師忘了我們的約定。」她半真半假的說著,暗指著他在初見剎那的恍神。
他抱歉的對她一笑,泛黃的汗衫胸口還有一抹剛剛在工作室裡染上的土黃色,早已看不出是米色還是白色的卡其褲,兩隻腳的褲管都捲到了小腿肚,右邊大腿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還劃開了一個小洞。
「對不起,我是真的有點忘記了,應該……還好吧?我也不是什麼大人物。」他不大好意思的說著,低下頭看見自己一副鄉下農夫的模樣,又笑了起來。「對不起喔!不知道妳要來,穿這樣見妳,我去換一套衣服。」
「不要緊,這樣才自然。」她忙忙的說,阻止了他欲起身的動作,忍不住被他真誠的道歉給吸引,真心笑了起來,這男人可真有趣呢!土土矬矬的模樣,居然還是這次藝術大獎的得主。
她撥撥頭髮,拿出包包裡的相機和筆記本。「等會兒我想就老師這個樣子拍些照片方便嗎?」
他愣了愣,無所謂的笑著點點頭。
「老師最近可是窯業界的大人物呢!聽說燒出了已經絕跡將近五百年的天青色!」
他咧開嘴,笑得開心,黑黝的眼眸也透著喜悅。
「幸運啦!」
但他說出口的,卻是輕描淡寫的三個字,略略側著頭,他低沉渾厚的嗓子說得淡然。「也只不過是初步鑑定出來,色系相同而已,還要送去日本作再進一步的驗證,現在說這個太早了啦!」他擺擺手說著。
「可是!我聽說有九成已經確定了呢……」她不服氣的瞅著他,心裡的盤算沒停過。
眼前這個男人,的確有走紅的本錢的,他的五官深刻,身上混合著文人的書卷氣與作陶之人的質樸,再加上英挺的身形,配上他的才能,她相信,只要略加包裝,他將是臺灣,不、全世界第一位窯業界的偶像。
不能錯過……
她在心裡告訴自己,她將可以是他背後的推手,一步步,把他扶上雲端,只要她別錯過這機會……
「這我倒是不知道,如果是真的,就太好了。」他笑一笑,抓過茶几上的茶壺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眼前。「喝茶。」
「我想,應該不會錯了吧?老師,您可以談談秘訣嗎?」熟練的,她從包包裡拿出錄音機。
「當然啦!我明白,太深奧太關鍵的技術問題,您不說是應該的,只不過,什麼樣的機緣觸動了您創作,談這個應該是沒關係的吧?」
「呵呵!」老師搔搔頭,臉上有些靦腆。
「哎……該怎麼說呢?」他的頭微仰,回憶起一路走來的路程。
「妳也知道,天青色,是我們這一行夢幻中的顏色,那種……雨過天青的潤澤,就算是親眼看到了,都不能形容那種感動啊……」
她不能明白,但是,光是看他回憶的表情就夠讓她著迷了,深深的眼瞳裡滿滿的迷戀情濃,簡直像是談起了情人。
「呵呵,老師回憶的表情好像在戀愛喔!」
「嘿!嘿!嘿!」他憨憨的笑容裡有一點愁,順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杯子在手上繞著圈圈。「為了燒出這個色澤,我連女朋友都沒了……」
「啊!」
她眼睛一亮!太好了!這個有賣點,而且沒有女朋友更好,她可以把他塑造成悲劇陶藝家,慢著,現在這個男的身價水長船高,就算日本鑑定出來不符,但也是最接近最接近的……
如果,如果她跟他成了一對……
她露出了可惜的表情。「真的!那太可惜了,放棄老師這麼好的男人是她的損失。」
「哎呀!」男人放下手上的杯子,羞窘的擺擺手。「不是啦!不是啦!是我沒福氣,她是個好女孩啦!」粗糙的手掌巴上頸後,大力的搓了搓,剛剛揉土揉的太久了,頸子有些酸硬。
「老師謙虛了啦!」她嬌嬌滴滴的說著,眼裡充滿崇拜。「像老師這種新好男人不好找了。」
他愣愣的抬起頭,剛好看進她柔柔水水的眼裡。
「啪!」、「啪!」、「啪!」
他把土團往桌子上狠狠摔去,一下又一下,逼出了土團裡的空氣,傍晚太陽的餘光從窗外灑在他身上,映出了他糾結手臂上點點汗水金光。
額上的汗出的更兇了,感覺差不多,他把土團收在一塊,開始順著同一個方向揉捏,菊紋揉法,揉出了同一個方向的紋路,他的眼睛專注的盯在那些紋路的中心點上,也就是土團的中心,揉了一會兒,左手抄起了土團,右手把桌子上的一撮粉末推開,平舖在土團底下,然後又開始揉了起來,汗,順著他臉上的線條,滑到了下巴跟鼻端,然後,滴在土團跟粉末上。
他停了一下,看了看那透明似水的液體,左手的拇指一抹,又開始了揉捏的動作。
「還生氣呀!」工作室門口,她斜倚著門邊,甜膩討好的笑問著,塗著蔻丹紅的指甲勾在皮包吊帶上。
今天,她穿著一身及膝白色套裝,小外套底下是額黃色的圓領衫,白色低跟高跟鞋,端莊大方,卻也不失青春氣息。
「沒。」他頭也沒回,施加在土團上的力道更加大了幾分。
她款款走到他身邊,略略長的頭髮掃過他的手臂,她聞到了他身上的汗味,他則聞到了她淡柔的香水味道。
「還說沒呢!看你,揉的力道那麼大。」她笑了,輕輕的,在他手臂上吻了一下。「晚上手酸了,別叫人家幫你按摩!」
在他耳邊,她吐氣如蘭的說著,聲音淺淺的,說不出的挑逗曖昧。
他頓下,眨眼間,一把摟過她的肩,將唇狠狠印在她的上面。
「唉呀!」她愣了一下,接著馬上急急的推開他,唇上的口紅抹開了,皮包掉了,但她顧不得,一把拉開他還放在她肩上的手掌,果不期然看見上面土灰色的印漬。「你混蛋!知不知道這件衣服多少錢呀!你看!也不知道洗不洗的掉!」
她氣死了,懊惱自己真是白痴,居然穿了名牌衣服進來找他,他這個手掌一下去,這套衣服就報銷了,真是心疼死了。
他看著她焦急的拿著面紙輕輕的在衣服上擦拭,臉上沒有一點表情,轉過身,他又開始揉土。
「明天,我帶妳去買兩套,我賠給妳。」
她停下了手上的動作,為時已晚的看著那滿是細汗的背影,懊惱不已,趕緊放柔口氣。「沒關係啦!是我的錯,你在工作還來吵你。」
站在他身邊,她向前傾,側著頭俏皮可愛的看著他。「人家是小女子嘛!難養是應該的,原諒我啦!拜託!」
雙手,合十,雙眼,無辜大張,嘴唇,淺淺勾起,她撒嬌,聲音又甜又委屈。「也不能怪人家嘛,人家這套衣服很貴的耶!」
他終於停下手,看著口紅抹了一臉的她,想起是自己造成的,又看著她好像渾然不知的樣子,笑了。
「笑了?不生氣了?」她跟著笑,就知道他吃這一套,幾歲的人了,居然還喜歡小女生這種撒嬌的技倆。
「沒什麼好氣的。」他拉過塑膠袋將土團套上。「不過以後別再亂傳話了。」
她吐吐舌頭,一臉愛嬌可愛,主動把他的手拉過勾在自己肩上,反正已經髒了,一個手印跟十個手印沒什麼差別。
拉著他洗完手,兩個人在客廳坐下來,她為他倒了茶,手在他手臂上按著。
「早知道你會發那麼大的火,我才不幹呢!」她說。
「不過我不懂耶,我知道天青色很珍貴,可是人家是拿兩千萬來跟你買配方,還不夠嗎?」
她天真無邪的問著,心裡當然明白,天青色的價值何止兩千萬,那附加而來的名利才是嚇人,上次送去日本鑑定的初步結果已經出來了,相似度達百分之九十以上,現在就等著最後一關確認的程序而已。
昨天她上司介紹了一位日本人給她,說是某位大師,請她轉告願意用三千萬來買他手上的釉藥配方,也害得她今天早上跟他大吵一架,結果那位大師聽說她說服失敗,馬上又追加了兩千萬。
她想,怎麼樣也要讓他答應把手上的配方賣掉,這樣,轉手間她就暗地裡賺了三千萬。
要她說,什麼天青色天藍色天綠色,還是放在懷裡的鈔票最珍貴,這些個月相處下來,她已經可以斷定這個男人是個扶不起的阿斗,他沒有野心,只想守在這個工作室裡,捏他的陶燒他的瓷,這種人紅不起來,只能做純藝術家,而純藝術家,世界上餓肚子死掉的佔大多數,還是趁早把那三千萬拐在手裡離開才是。
現在她終於知道他以前的女朋友為什麼不要他,填飽肚子才是最重要的,跟在他身邊,早晚懷著夢想餓死。
他又是憨憨的笑了笑,拉下她的手,放在手心裡。「因為,這配方,說穿了很簡單,珍貴在有我之前那位女朋友的心血。」
「難道,你還對她念念不忘?」這次,她真的有些氣,什麼嘛,都已經被他吃乾抹淨了,他還對前女友懷念在心,真是夠了,這一次,她真的下定決心,非把配方弄到手賣掉不可。
男人笑著搖頭,看著她臉上還花花的口紅,真覺得可愛透頂,不急著告訴她這件事。
「胡說什麼,現在妳才是我女人。」
「哼!哼!」她裝做生氣的冷笑兩聲。「那好,把配方抄給我。」雪白晶瑩的手掌在他演前攤開來。
她當然知道不可能,只是開玩笑的對他胡鬧,兩個人才在一起多久,別說早上吵過架,就算如膠似漆,她也不會指望他把配方給她。所以當他表情愣了一下後笑著說好時,她反而呆掉了。
「真的?」當然她不會傻的放過這個機會,就算是假的,她也要跟他認真完下去,如果拿到配方,那就不是三千萬,而是五千萬獨吞了,白痴也知道這機會多難得。
「真的,妳是我女人,我的不就是妳的嗎。」
他的手觸撫著她的臉龐,表情溫柔,手指粗糙的皮膚把她臉上的口紅又刮了一道痕跡出來,他喜歡的笑了,覺得她現在有點糊塗的模樣比任何時後都教他喜愛。
她愛嬌的皺皺鼻子,甜甜的把頭枕在他肩上,心裡雖然想過拿他的配方去賣有點說不過去,但一想到真有可能拿到那五千萬,那一點點的不安就根本就無所謂了。
「幹嘛帶我來看你的窯?」
屋子的後面,他蓋了兩座窯,那是他一向燒製產品的地方,交往至今,她只來過一次,不過沒待幾秒鐘,燒製的溫度太高了,才幾秒她就開始流汗,再待下去,連她的粧都要報銷了,那次之後,她就完全不踏進這個地方。
可是今天,窯房的溫度完全等於室溫,她知道這幾天他都在修胚上釉,沒有開窯下去燒。
窯房裡的兩座窯,現在一個門關著,另一個是打開的,打開的那一個,一層一層疊著素胚,已經疊的差不多滿了。
「因為,」他摟著她的肩,輕輕在她額上吻了一下,放開她。「天青的秘密就在這裡。」
他打開了原本關著的窯門,裡面,是一片炫目的青,她瞠目結舌,他的作品,她從未曾親眼目睹,只在報紙跟宣傳文件上看過,只是聽說他燒出了已經失傳的顏色,只是被派來採訪他,只是看著他揉土團,只是看著他拉胚,看他一身粉塵,看他一身泥濘,直到這一刻,她才真的看見了他的作品,然而炫目過去,她又說不出心裡的感覺是什麼,是震撼?是感動?
「這就是傳說中的天青色?」她的眼睛離不開那一片青,盤子、碗、碟、杯子……
「也不完全是,這一窯,我是故意燒壞的。」他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工具,將窯內接進門口位置的一堆灰白色粉末舀起,放進帶來的小桶子裡。
「燒壞?為什麼?」
她被吸引得走進那座窯裡,窯很大,東西也擺的不多,產品離窯門大約有一公尺的距離,品項很多,卻有大半是壞的,疊好的基座塌了一部分,有一半以上的產品都摔壞掉了,其他還在基座上的產品,有的好像是附著到了摔壞的產品碎片,成了瑕疵品,有些好像是敲到了,缺了一角,也不完整了,看了看,好的好像沒幾個。
「因為唯有試驗,才能明白我的配方是不是正確的。」
處理好了粉末,他跟著走進窯裡,撿起了地上的碎片跟基座上的瑕疵品,仔細的看了看,這樣的動作他重覆了好幾次,最後終於點點頭。
「差不多了,等隔壁那座窯再燒一次,我這配方就算完整了。」他低下頭,對她笑著。
「來!」
她垂頭看著他伸出來的手掌,還沾了一層剛剛他處理的粉末,老天爺,她終於快解脫了,只要等他把配方確認下來,她一定要出國去好好犒賞自己一頓,然後跟這個男的斷的一乾二淨,甚至公司要派她去大陸常駐,她也無所謂,她真的快受不了這個完全不懂品味的土包子了。
「去哪裡?」她展顏一笑,把手放進他掌心,覺得自己離五千萬越來越近。
他沒說話,帶著她到隔壁那座窯裡,裡頭堆疊的方式跟那座燒好的一模一樣,她張望了整座窯一圈,看不出什麼來。
「配方完整的這一刻,我要妳親自參與。」他深情款款,再一次眷戀的吻吻她的額心。「去吧!秘密就在最裡面最底下那一層的那十個碗裡。」
他伸手一指,比著堆疊的基座最裡面……
她興奮的點點頭,放開了他的手,往窯裡面走去,她走的好慢,覺得自己都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了,這麼近呀!五千萬……
基座中間的走道太窄,她彎不下身來。
「我看不到……」她回頭,看見已經關上的窯門。
「你幹什麼!」她尖叫,趕緊退出來去拍打窯門。「開門!你開門聽到沒有!這一點都不好笑!聽見沒有!聽見沒有!開門!開門!」
「妳不是想知道秘密嗎?」她的尖叫聲中,傳來了他低沉平靜的聲音。
「不!不!不!我不要知道了!你開門讓我出去!」她嚇哭了,整個人一陣發冷。「我求求你!開門讓我出去!讓我出去!」
「來不及了……」他的聲音繼續飄進來。「妳已經知道了,是不是?」聲音裡,帶著一種笑意,就像一貫他對待她一樣,很縱容寵溺的。
她狂搖頭,頭髮散了,慌的連聲音都在發抖。「我不知道!我不知道!你開門,我什麼都不知道。」
「我說了,配方裡,有我之前女朋友的心血,現在,也將有妳的心血了,妳開心嗎?」
她冷汗直流,連哭都忘記了。「什麼意思……
「不……」她終於意會過來,狂亂的眼神掩不住驚駭。「我不要!我不要!你把門打開,把門打開!」
「不行,沒有妳,天青就燒不出來了,寶貝,想一想,把配方賣了,也不過就五千萬,可是一但燒出來天青,何止五千萬呢?它還會是個藝術品,千古傳世,價值不是更高嗎?」溫柔的聲音在安靜的窯裡飄蕩。
她睜大眼睛,連思考都停止了。
他,原來知道,知道一切了……
「我沒那個意思……你相信我,相信我呀!」
安靜的窯裡,再也沒有聲音傳來。
她跳起來,一把往堆疊好素胚產品的基座推,一次沒有推動,她再推一次,這次,倒了一小半,她往另一邊的基座推去,一次、兩次、三次、終於又倒了一半,「你不放我出去,我就把你這些產品毀了!」她狂吼威脅著,努力又推了基座一次。
窯裡,只有她的喘息。
然後,她明白了,明白隔壁那座窯裡,為什麼會有一大半的產品倒了、壞了。「聽見了沒,開門,你開門呀……」她走回窯門邊,狂哭出聲。
她不知道自己哭倒在窯門邊多久,接著她聽見了一種奇怪的聲音。「你做了什麼?你幹嘛!你幹麻了?」
好熱!她站起來,驚慌的張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,她認得這種溫度,很久以前曾經她踏進這窯房的時候,她曾經感受過一次!
「不要!不要啊!」她驚叫,恐懼填滿她的眼睛,好熱!好熱!她會死的!會死的!「開門!求求你!求求你!拜託!」
熱度,是從窯的最底端擴散開來的,她守在門邊,連眼淚都哭不出來了,然後,她想到了剛剛打開隔壁那座窯門時,地上的那堆灰白色粉末……
他打開桶子,抓了一把粉末灑在工作桌上,接著取過一團黏土,輕輕的放了上去,小心翼翼的,將土團表面的每個角落都染上了粉末,然後,揉了起來,這個動作,他每天都做,他的左手扶在陶土邊,右手順著同一個方向揉捏,慢慢的,黏土的表層出現了同一方向的紋路,他揉著,完全不去想,只是看著一條一條同方向的紋路,在自己的手底下慢慢慢慢,一圈又一圈的出現,揉著,揉著,直到桌面上的粉末完全都融入了土團裡,揉著,揉著,他的額上、背上、手臂上,都沁出了汗珠,晶瑩剔透的透明液體,滴到了土團上,他頓了一下,左手的拇指按押了一下,又繼續揉著土團……
~完~
留言列表